苍岚

脑洞枯竭期

【晓薛】魂兮归来

*假设晓星尘被薛洋成功复活
*作者虐洋狂魔,慎
    
    这是他失明以来第一次看清共处了三年的青年模样。多年前的夙愿得偿,晓星尘略僵硬的唇角却怎么也抿不出个弧度来。尚未凉透的鲜血把地上诡谲的阵法浸透,有一人半跪当中,以长剑作支撑,应是失血过多所致,已维持不住站姿。那人见到熟悉的身形立在眼前,浓如歌扇的长睫颤了颤,黯淡的眼眸里透出晶亮的光彩,浅红的薄唇血色褪了个干净,却仍扯出一个笑容来,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
    这张俊美青年的面孔与身边那个活泼爱撒娇的少年重合,拼凑出的竟是那个屠人满门满观的恶鬼。
    二人视线终于相汇。浑身浴血的青年似乎又变回当年那个坠在自己身后的少年,苍白如纸的脸上浮现出稚气纯真的笑意,勉力伸直了蜷曲的手指,轻唤声道长,紧紧抓住他唯一能触到的袍角,一脸期待的等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薛洋。”白衣道人喉间模糊的滚出两个音节,似是被他快要漫溢出来的笑感染了,恍惚间看见那个嗜甜的少年正冲自己翘起唇角,竟然也鬼使神差的回应以平时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耳畔烛花噼啪爆开,晓星尘周身一震,大梦初醒般偏头错开他期许的目光,微微俯下身,便感觉到那人努力的直起脊背,朝他凑近了几分。
    浓烈的血腥气息扑面而来。晓星尘只觉头痛欲裂,面上仍挂着温柔和煦的笑,手下动作却毫不滞涩,一根一根的把紧攥在他那不染尘埃的白袍上的手指掰开。
    这个动作到底耗不了多少力气。薛洋为发动秘术散失了近乎半身血液,昏沉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黑暗里最后一点光亮,那点光亮却吝于再照在他身上哪怕一分一秒。他唯一的光伸出温热的手握住自己因大量失血而冰凉的五指,薛洋眼眶和心中俱是一热,他想把这些年独守死城的孤独,为救回眼前这人无数次徒劳的尝试都一点一点告诉道长。他想滚进道长怀里蹭一蹭,像从前那样撒个娇卖个萌,他真的很难过,伤口好疼。可臆想中的安慰的怀抱并没到来。下一秒那双总会把一颗糖果塞进他掌心的手却轻柔又坚决的掰开了自己的四指,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他登时又惊又怒,一双桃花眼透过被血粘得一缕一缕的发丝不可置信的瞪着他的道长。他怎能这样待自己?无奈满身力气抽空,再想挣扎都是无稽之谈。
    晓星尘向下移了移视线——本该平整洁净的袍角在薛洋的拉扯下变得褶皱不堪,加之深印其上的几点斑驳血迹更叫那一隅惨不忍睹。深色瞳孔骤然放大,雪白中的这一片污渍叫他回忆起了那段被肆无忌惮蒙蔽作弄的日子。亲手把霜华送进活人胸膛里的泰然,与凶尸交锋后触到拂雪剑柄的绝望,薛洋狂妄得意的大笑又萦绕在耳旁。不再刻意压低的嗓音和当年金麟台上的恶徒重叠。那张俊逸的脸上挂着顽劣又甜蜜的笑,薄唇轻启一字一句咬得清楚:道长,你可别忘了我。咱们走着瞧。
    最后一刻遭受的痛苦仇恨潮水般上涌,记忆仍停滞在上一世自刎的那一刻。曾经有多爱现在便有多恨。晓星尘灿若辰星的眸子里不自觉的流露出些许嫌恶的意味。霜华清冽的剑锋一凛,那片不和谐的袍角便如落叶般在半空轻巧的打了个旋,零落进尘泥里。只消片刻,他已重新整理好情绪,再一抬眼又恢复成那副谪仙般温和又稍有疏离的模样,连晓星尘自己都不知是不敢还是不愿回头,不肯再回望血泊里的人一眼,匆匆推开里室木门拂袖而去。
    木门吱呀一声合上。浓重血腥味弥漫在义庄里。烛焰跃动,映衬得猩红的灯罩几欲滴血。
    薛洋浑身无力,被亲手划破的伤口仍未见愈合迹象。他本以降灾支撑在地板上,才勉强保证不瘫软在地。如今眼睁睁见他竟连头都不回便翩然离去,连一片跟自己沾上关系的衣角都要挥剑斩去。薛洋低低嗤笑一声,断去一指的手掌抚上里衣胸口处珍藏已久的糖果,颓然摔倒下去。
    真抱歉,又恶心到道长了呢。
    也罢,权当把自己这条被他捡回的命还回去了。
    只是……他怕是一时半刻走不出这座屋舍。
    也好,就委屈道长最后再陪自己一程吧。哪怕他并非出于本愿。
    意识归于混沌前,薛洋失焦的瞳孔中流转过一丝不知是庆幸还是悲哀的光芒,随即黯淡下去。
    
    竭力稳下心神,推开里屋木扉的晓星尘正欲踏出正门门槛,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挡了回去。晓星尘心下一惊,夜猎多年的本能指使霜华出鞘,唯见一道半透明的光屏阻了他去路,周围并无旁人。那屏障上绘有诡秘符文,被触到后便如被一汪撞碎的春水般浮动起来。
    霜华泛着寒光的剑尖试探着挑上光屏正中一点,同样被那股霸道的力道弹开,震得他执剑手腕酸麻。这屏障毫无反击挑战者之意,似乎是单纯只为尽防守职责而设下的。
    这障碍本是薛洋为杜绝有外物闯入门中,搅乱法阵而设,不想阴差阳错的拦下了晓星尘。
    晓星尘面色阴沉,眉梢上挑,上下打量这碍人手脚的麻烦物事,可才被聚回的魂魄尚且虚弱,灵力式微。面对这固若金汤的阵仗,再想夺门而出也只得作罢。
    后知后觉到自己腿脚发软的晓星尘这才记起自己也不过是薛洋以其半身鲜血为媒介,以几缕残魂作引子刚刚勉强召回世间的。方才怒火攻心烧得头脑发懵,现下才稍稍冷静下来。
    薛洋。
    初复明时满目的猩红刺得他心下一颤。不想会在薛洋如此狼狈的时候与其再遇。那双形状姣好的眸子在看见自己的瞬间放出璀璨的光辉,他却毫不留情的把那点光芒践踏在脚下,任那脸色惨白的青年不可置信的怔怔仰望他,孤零零的被留在满地猩红里。
    晓星尘心中一痛,怕再对上那人绝望的眼神,不敢再转回里间查探情况。左右也是出不去,他心烦意乱的在厅里踱了几步,无意中被方桌上一本厚厚的书卷吸引了过去。
    纤长的手指划过被人反复翻阅而折出褶皱的纸笺,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所记载的皆是复生逝者的秘法,被勾画出的圈圈点点和校注看得人眼睛发花,其中不乏近乎苛刻到残忍的法子。几篇残破泛黄的手稿残页被夹在书页中间,更为狂放的笔迹明显区别于前者。
    手记的末页从他微抖的指尖滑下。一张皱巴巴的纸张被黑压压的字迹填满。
   晓。星。尘。
   整整一页纸上唯有这三字反复出现,排布成一个令作者苦苦追寻不放的名字。这三字每次出现所用的力道笔迹皆有细微区别,墨迹有深有浅,有工整有潦草。一看便知并非写于同一日,不知这厚重的一页纸张寄托了其作者多少个日夜的执念。唯独不变的是一笔一划均是力透纸背,入木三分。偶有字迹被零星水痕打散,晕成模糊不清的一片墨痕。
而这名字的主人岂知这薛洋是以这页纸张记录年月的。与世隔绝的义城里似乎连岁月都停滞。无尽的岁月里唯有一次次企图召回晓星尘的仪式才能证明时光仍是流通的。然而无论多少次尝试都是徒劳。每历经一次失败的尝试,他便在这纸页上添上一遍那人名姓。是在记录时间,更是在反复不断的提示自己莫忘初心。
    晓星尘看得心头剧震,只觉得胸腔血液都在往上翻涌。义城里共处的那两年里种种往事走马灯般游走眼前。少年甜丝丝的嗓音唤着道长,恰到好处的拿俏皮话撩拨自己,削作小兔子形状的苹果,灶台上锅子里飘出的饭香,温软的唇瓣轻拂在他面颊。连腰间悬着的霜华都早被交由他认主。本以为恨极了那人,只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怎能容忍眼看那个少年消逝在眼前。
    我究竟做了些什么?
    晓星尘连肩脊都在不住颤抖,大梦初醒般抛下手中书卷,一路磕磕碰碰,翻箱倒柜的扒出一只小瓷瓶和一捆洁净的白布条,跌跌撞撞直冲里间而去。
    地上青年俊朗的眉峰紧蹙,像小动物般安静的蜷作一团。满地猩红衬得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苍白如纸。
    那人左手腕上伤痕狰狞蜿蜒,因其主人绷紧肌肉手握成拳,仍在淌血。晓星尘费了好大力气舒展开他手指,却见一颗有些发黑破碎的糖果被紧攥在掌心。
    薛洋原以为自己再不会醒来。大量失血带来的寒冷无力和层叠伤口的钝钝闷痛叫他连掀开眼皮都成了件吃力活。昏沉中背后传来温暖坚实的触感,腕子上割开的伤口不再暴露于空气中汨汨流血。药膏的清香和被布条包裹起的紧实感都昭示着……
    他生怕一切只是死前的大梦一场,不敢惊醒,索性依旧阖眼靠在那个散发着淡淡皂角香气的怀抱里。若当真如此他情愿溺死其中。
    腰间一凉,薛洋顿时清醒了三分。
    晓星尘小心翼翼的解开怀里人的衣带,轮廓鲜明的腹肌上横亘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虽早已愈合却不难想到当初被自己一剑贯穿此处会是怎样钻心蚀骨的痛楚。
    虽说已无必要,那双温热的手还是沾了些残余药膏轻轻拂过他腹上疤痕,又以白布层层紧裹在他劲瘦腰肢上。
    专注于擦药的晓星尘忽觉手腕被人捉住,一片刺骨的冰凉覆了上来。侧头看去果是薛洋转醒,点漆般的眼眸闪着亮晶晶的光,一错不错的胶着在自己脸上。
    晓星尘面皮薄招架不住,被这灼灼视线烫得老脸一红,继续不下去手上工作,只得略微偏开头去。
    “道长,我好疼啊。”喑哑的声线竟然带着一丝委屈,逼他低头看向怀里的青年。薛洋眯起狭长的眼眸,水汪汪可怜巴巴的眨了眨,又往道长怀里拱了拱。
    又来了。晓星尘内心长哮一声。即使被这招制服了一千次,第一千零一次还是会绊在这里。加上视觉恢复,效力翻倍,双重暴击。
    【此处应有车】
—————————————————————————————————
    义城早成了一座死城,被铺天盖地的雾气笼罩,不分白昼与黑夜。
    居然又昏昏沉沉的倚在他棺旁睡了一宿。吊诡的梦境不知在预示些什么。
    薛洋懒洋洋的直起上身,抻了抻酸痛的肩颈,草草翻开被他攥了一夜的笔记,径直翻到字迹最密集的最后一页。指尖似有不舍的轻划过那人名字,摩挲了片刻,突然毫不怜惜的一把将其扯掉揉碎。
薛洋弹了个响指唤来安静的垂手侍立身侧的宋岚,随手把被自己手心薄汗浸得卷了边的手记甩给他,草率得像是在丢一捆废纸。
   “拿去烧了。”
    察觉到久未出现过的生人气息,薛洋微微一笑,雪白的虎牙折射出森然寒光。解开发带散下满头青丝,扯过白布条蒙起双眼,一把抓起缠了厚厚黑布的霜华。剑柄镂刻的霜花被他掌心温度捂得几乎要融化。
    小小的锁灵囊和一颗糖果被他护在里衣胸口处。
    久仰大名的夷陵老祖终于来了呢。不知道长醒来再见到自己会是怎样一副神情?
    他忽而释然,薄薄的唇角溢出藏不住的笑意,连步伐也轻快起来。他迎着茫茫白雾,踏出门槛去。
    

    

【end】

    

评论(22)

热度(174)

  1.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